蛙家生活記事

(FB網誌舊文轉貼)

寫于2009年12月21日

輕輕的合掌，能不能換來舊時光?

2000年，父親過世的那一年

照慣例裡總要來上幾個颱風的暑假

某個颱風夜，

年輕的生命之中，第一次感覺到痛。

那一年我買光禹的書買得很兇

包括那本黑色封皮的日記本，

一開始約好要一起寫完的，分手之後，剩下我一個人之後

終究是無法繼續了

於是，從國小開始天天寫日記的習慣就那樣中斷了

寫完第一本日記本的時候滿心壯志的以為會這樣寫一輩子的

沒想到放棄是這麼輕而易舉，

早晨醒來，莫名的就再也不想提起筆，再也不願翻開日記本。

所以我一直記得那一年，

記得那些突然之間離開我的生命的人

感覺很不真實，

後來我聽經歷九二一大地震的人，事後恍惚的說道

隔天早上一醒來，什麼都沒了，然後怎麼也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以為在作夢...

大概就是那種感覺

總是所有的風景都沒有改變，衣櫃裡他曾穿過的襯衫，還留有身上淡淡香皂味

打開房門，他的背影就在那裏

有人曾經跟我說過，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為害怕被忘記

至今我仍不知道那種害怕被忘記的感覺

但是我知道，的確是會被忘記的

妳不會忘記名字，不會忘記樣子

但是因為深深相信深深愛過而來的刻骨銘心的難過會被忘記

夜半反覆去想哪個環節出了錯到底是那天開始有了變化的疑惑不解會被忘記

思念潰堤到自己再也無法承受只好哭出來，

再怎麼努力克制也停不了聲嘶力竭的痛，終於也會慢慢被忘記。

終其一生都割捨不掉的親人情感，用盡所有力氣去愛的那些人

好像最後都總免不了離開

我說過了，我還總是無法適應

十年過去了，看似緩慢的時光們，

悄悄帶走了一些，又帶來一些什麼

捫心自問是否豪不虛度這十年來的光陰

我無法很有自信的回答

十年的腳步太過紊亂無法細數

曾經意氣風發過嗎?曾後悔過嗎?完成了什麼重要的階段了嗎?

還是其實我還是老師當年評論我的，那個為賦新辭強說愁的少年?

"生命的意義是什麼?"16歲的日記本裡，我這樣寫

毛都還沒長齊那時候，我就會在日記本裡塗鴉，

然後學報紙或電影亂寫一些關於人生的感嘆

那時候覺得人生就是應該要不斷向前進，

覺得什麼都應該嘗試一點，覺得沒有什麼是不應該，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壞

某天上學途中，我試著從龐大的升學壓力中逃走，往學校相反的方向走去

坐在附近的公園裡想，想我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循規蹈矩的活著

2009年倫敦的旅行最後一天，我做了一模一樣的事

坐在冷到不行的河岸咖啡座，想著

想我為什麼花六年的時間換來領悟另一個人生中不得不的離開

想著到底永遠沒有背叛的世界還存不存在

嚴格說起來我還沒有汲汲營營過，但我覺得那樣子好醜陋

至少這十年來，我大概清楚自己這一生並不想去追求世俗所謂的功成名就了

生命的意義我至今還不明白

只希望未來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能不再讓自己感到後悔

只求無論如何都能活的優雅，並且無愧於心

我們是回不去了。太多人都這樣說過

我太沉溺於感傷，在時間的長廊上，忍不住還是要頻頻回頭看

多希望能因此而記得一些味道，或是留下小石頭也好

看似一瞬即逝的十年，

我已從那天那個叛逆翹課的小孩長成一個大人

再也沒有人會去公園把我找到，帶我回家

接下來的路，只能自己走。